有關吉卜力AI圖像的思考

藝術的訓練告訴我們，形式從來不僅是關於「可見的」感官要素，更關乎「不可見的」、內嵌的含義；它不是中性或透明的工具，而是意識形態的具現。

所有不經思考、隨意而粗暴的形式挪用，只會產出拙劣和自相矛盾的四不像。只不過，拙劣和矛盾，卻正是速度至上的消費社會的典型象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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［補充］我對「吉卜力風AI圖」大流行的反感，不是因為製造商「剽竊」，也不是因為它「侮辱生命」（宮崎駿在訪談中的說法，更傾向批判「誤用AI」而非AI本身，而且他的立論建也只是基於個人經驗），更不是因為AI作品缺乏「靈魂」（作品優劣從來與作者使用何種工具、投入心力及情感多少無必然關係）。

真正令人難受的，是普遍人對風格、形式、媒介的使用（挪用）欠缺自覺，繼而造成的美學崩壞。一方面，OpenAI的「吉卜力風」本已是一種支離破碎的「錯認」：將僅僅幾種視覺元素——如圓潤的描線、幼齡化的人物畫法，與及不知從何而來的黃調——推演成整個「吉卜力風格」的全部；有趣是，大眾似乎對此無動於衷，甚至默認這種偏差。另一方面，大多數用家對「風格」這回事的想像，仍停留在一種過於粗淺的誤解，即把它當作一個透明、不具含義、能獨立於思想，而且可以匹配任何內容的「濾鏡」；其結果是形式與內容相斥，圖像從內部崩解（最離譜的莫過於白宮發佈那幅）。如此一來，這風氣便造成了雙重的美學困境：既是對劣仿品的追捧，同時是對「形式本身」的低估和矮化。

而若果我們也簡單地，將AI產圖技術視為純粹的娛樂工具（像「吉卜力風」一樣），便會淪成其背後資本體制下加速主義的傀儡。記得布希亞在《物體系》以汽車為例，說明現代工具是怎樣改動了人對速度、距離與空間的感知，使其服膺於資本的邏輯。我想，只有當我們嘗試在「動手」之前，先覺察每種形式、媒介或風格的內涵/外延、限制/可能、暗示/象徵，才能夠保持人的能動性，走出這場社會性的美學災難。